闷。

酒店狭小的淋浴房内水汽氤氲，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赤身裸体的周泽楷麻木地站在莲蓬头下，任由那滚烫的水珠扑在脸上，又顺着皮肤滑落下去。

他已经洗了很久，久到浴室里全是白蒙蒙的水雾，雾气升腾，茫茫如天宫。那些雾珠挂在墙上、镜面上、挂在任何可以依附的地方，它们慢慢的凝聚起来，成为豆大的泪珠，如涟而下， 泪痕道道。

外间有女人在轻声呜咽，周泽楷在女人的哭泣中深深地吸了口气。

温和的水汽在这呼吸间忽就化作了锐利的钢针，刺痛心肺，扎伤过往。

一呼一吸，全是挣扎。

周泽楷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他盯着淋浴房的地面，水珠欢快地砸落下来，在那瓷砖地上开出一朵朵透亮的水花，那些花朵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最终水流汇入旋涡，流向他看不见的地方。

外间的女人已经不再哭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模糊的轻声嘀咕，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打电话。

周泽楷听不真切，也不想去听真切。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那热水淌过满他的面颊。只有这样周泽楷才不用去思考，自己是否因为这个愚不可及的错误流了泪。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面对江波涛。

他也不知道今晚过后，江波涛会怎样看他。

江波涛是那样的相信他，爱护他。

可周泽楷还是背叛了这份信任与爱，犯下了这弥天的错。

也许江波涛会原谅他，也许这个错误还可以被弥补，也许……

周泽楷想到了很多个自知欺人的“也许“，这些掩耳盗铃的设想让他心里好过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他是一个聪明人。

在犯下错误的一瞬间，周泽楷就已经知道。从今往后，他都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一如往常地站在江波涛的身边。

这个错误会陪伴他一生，让他活在痛苦里，追悔莫及。

他的人生已经毁了。

“小周？你怎么洗了这么久？广告都放完了，电视剧要开始了。”江波涛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周泽楷没有回他。

江波涛有些奇怪，他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水声哗啦作响，就是没有周泽楷的动静。

卧槽！不会是洗太久缺氧晕倒在里面了吧！

想到这里，江波涛果断地打开了未锁的房门。

还在淋浴间的周泽楷被他吓得往后跳了一小步，差点就要摔得四仰八叉，好在枪王巨巨身手矫捷，及时抓住了门把手才幸免于难。

“小周？你怎么了？”江波涛隔着水雾觉得周泽楷有些不对劲，上前就要去拉淋浴间的门，结果周泽楷神色慌张地从里死死拽住了，没让他打开。

“你到底怎么了？”江波涛眉头一皱。

“……你等我出来说。”周泽楷都快哭了。

五分钟后。

“……你的意思是，你洗头的时候想梳梳头发，结果错把梳子拿成了剃须刀？”江波涛盘腿坐在床上，一脸严肃。

“嗯……”周泽楷跪坐在他对面，整个人沮丧的是真的快哭了。

两人之间摆着酒店由提供的、除了颜色把手部分一模一样的、闭着眼睛根本摸不出区别的梳子和剃须刀。

江波涛看了看还挂在剃须刀上的几根头发，轻声地安慰道：“没事的，小周，刮得不多，看不出来。”

“不是……”泫然若泣的周泽楷摇摇头，偏过头去，用手撩起了后脑勺上层的头发。

江波涛愣住了。

房间里安静得如同世界末日。

“……”

“……”

“噗嗤。”

“……”

周泽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