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圣职系邪教拉郎，许斌×徐景熙

· 这一部分会很长【。

“我觉得你需要一副眼镜。”袁柏清看着一脸惊讶的许斌挑起了眉。

就在两分钟前，做完日常交接的许斌特意绕了些远路，结果在第六回廊外堵错了人。

与徐景熙身着同样检察官白袍的袁柏清推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敢于壁咚他的银甲骑士。而重新直起身子的许斌则转过脸去假咳了几声，似乎是想借此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只可惜袁柏清并不买他的账——当年他初入神殿被指派到方士谦身边做学徒的时候，曾经与许斌有过那么几段交情，两人颇为熟络。当然也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袁柏清自然知道许斌原本是想堵谁。

于是在将许斌脸上的窘态尽收眼底的同时，袁柏清不由得追问了一句：“我跟景熙长得很像吗？”

“不，不像。”许斌局促地摆摆手，银铠下的锁子甲窸窸窣窣的响成一片，“我看见检察官的袍子，就以为……”

“尊敬的神殿骑士团实习副总骑士长阁下，”袁柏清煞有介事地念全了许斌的职位，“我得提醒你一句，现在神殿法庭里一共有六位正式检察官，你可不能光靠衣服认人，要出大事的。”

许斌干咳着拨弄了一下刘海，低头为他难得的莽撞行径向袁柏清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错，请你原谅。“

“没关系，我能理解。”袁柏清点点头，“你有几天没见着他了吧？”

“是的，有近一周的时间了。”许斌毫不掩饰地表露着属于他的忧心与思念，“就算我们日程冲突到没有碰面的时间，我单方面也应该能见到他几次才是。”

“我是否很快就能在被告席上看见你了？‘偷窥狂’先生？”袁柏清揶揄道。

“我并不想这样，可谁让你们总是很忙。”许斌叹了口气，“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多案件需要你们审理？”

原本嘴角挂着浅浅弧度的袁柏清忽然就收起了所有的笑意，他低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生硬地将话题岔开了去：“如果你接下来没有公务的话，我建议你去看看景熙，他病了几天了。”

“病了？”许斌怔住了，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他们这些长久沐浴在圣光下的神职人员们似乎永远与疾病绝缘。

“嗯，前几天景熙在法庭上昏厥。当时所有人都等着他宣读裁决书，结果这小子一头就栽地上了。”袁柏清顿了顿，又嘀咕了一句：“最后裁决书是我读的。”

“是太累了吗？”许斌忙不迭地问道。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我猜你知道他的房间在哪。”袁柏清看出许斌的迫切，忍不住又打趣道：“说真的，我有点儿怀疑你的美德了。”

“相反，你应该赞美它。”

“或许吧。”

徐景熙也许算不上是病了。

这份风光无限的检察官工作带给了他太多的精神压力，虚假的公平与正义不断煎熬着徐景熙的内心。尽管他的双手已经染上了无辜者的鲜血，成为了这个视教皇命令为道德的肮脏法庭的一员，然而徐景熙却仍旧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善良的鲜活生命平白逝去。

徐景熙在浑浑噩噩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他在各种虚幻的梦境里漂浮，徐景熙在梦境里遇到了很多他审判过的人，他看到看到有穿着艳丽长裙的女孩倚在窗口，偷偷地用魔法为心爱之人照亮前行的夜路；有洒脱英气的蓬勃少年站在广场振臂高呼，引起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有骄傲的召唤师导师在纯白的圣火里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人们唾弃着他卑鄙无耻的异端行径。

到了梦境的尽头，那些或俏丽或睿智的面庞，全都幻化成为那对因为他而被送上火刑架的无辜夫妇，有一双被烈火熏烤得如干柴般的双手自黑暗中猛地拽住了徐景熙，有女人用她那沙哑的嗓音哑哑叫着他：“孩子，你想......再来一块......松饼......吗？”

“孩子，到父亲......这儿......来。”另一双扭曲的鬼爪也从黑暗里伸出来，“我......的孩子。”

惊吓过度的徐景熙空张着嘴，连连倒退了好几步，那黢黑手臂上干脆无比的皮肤轻易就被他撕扯得斑驳破碎，露出下面血红模糊的肌肉。

“孩子，别怕......别怕......”这个在火刑中失去了慈爱双目的女人用她什么都没有空荡眼眶死死地盯住了徐景熙，“母亲不会......伤害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的徐景熙只是不断地往后退着，声线里有抑制不住的恐惧和愧疚，然而已经形如骷髅的夫妇俩却仍旧纠缠着他不肯放手。

“道歉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从未听过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再也经不起任何惊吓的徐景熙两眼一翻，竟然在自己梦境的夹缝中失去了意识。

“别这样啊，”男人似乎是苦笑了一下，他俯身用指尖摸了摸徐景熙的脸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

适才昏过去的徐景熙在一片混沌中又睁开了眼睛，他看见面前眼含笑意的男人，警觉地问：“你是谁？”

男人并未作答，他只是低垂着眉眼看向自己的脚下，徐景熙不禁也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瞧，却在目光定格的刹那间忘记了呼吸——那对夫妇鬼魅的双手竟然趁着这个空隙攀上了男人的衣摆。

“你的内心很痛苦吧？”男人轻描淡写地用手中的长杖底端击碎那些本就无比脆弱的鬼手，他不断地击打着，将徐景熙的梦魇粉碎成一撮又一撮的齑粉，“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你所憧憬的神殿，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圣职者本该成为人民心灵的支柱，然而想想吧，神殿对憧憬崇拜你们的人民都做了些什么？现在这个光鲜亮丽的躯壳里只装着肮脏的政治和不堪的欲望，你所坚信的正义与公平全都是虚无的假象，你的信仰背叛了你，你的意志正濒临崩溃，你之前所有的过往仿佛是一个笑话。”[1]

徐景熙沉默地坐在一片漆黑的梦境里，他无法否认男人所说的一切。

“你的神明已经抛弃了你，或者说，他从未垂怜过任何人。”男人蹲下身直视着徐景熙的眼睛，徐景熙从他血眸里看到了迷茫的自己，“到我这儿来吧，孩子，我可以帮助你。”

“......不，我拒绝。”尽管内心已然动摇，可徐景熙仍旧清楚地意识到这个能够轻易入侵他梦境的男人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不会让这个恶魔轻易地蛊惑他的心。

“没关系，我相信你会需要我的。”男人笑笑，用食指抵住了徐景熙的眉心，“现在，你该回去了。”

徐景熙忽然就醒了。

「你的小把戏失败了。」周泽楷站在书架旁的阴影里，脸上带着不屑的浅笑。

适才从梦境夹缝中脱离出来的喻文州并不在意周泽楷的嘲讽，他只是低头拍拍衣摆上焦黑的碎屑，将话题引开了去：「你今天不用去讨饲主的欢心吗？」

「我再说一次，他并非我的饲主。」周泽楷抱着手臂往前走了两步，「我只是来为他履行诺言。」

周泽楷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什么东西掷向喻文州。物体破空而来的声音是如此明显，可席地而坐的喻文州却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看到他丢去的玻璃瓶并没有砸在喻文州脑袋上，而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地截在了空中时，周泽楷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神情——虽然他的确认为喻文州不会被击中。

「谢谢你，里格拉。」喻文州慢条斯理地从由黑气凝聚而成的触手上拿过周泽楷丢来的那个瓶子，玻璃瓶里粘稠的琥珀色液体正挂在瓶壁上缓缓地往下流淌，「是蜂蜜？」

「是的，他承诺要给你九瓶。」周泽楷又站回阴影里，「这是剩下的。」

「我们的公爵大人可真是一个好人。」喻文州抿着笑意将手中的蜂蜜放到一旁，不容辩驳地下了逐客令，「你还不回去吗？」

「我马上就走。」周泽楷咧嘴笑笑，「虽然我很好奇，你要如何解释你在与谁交谈。」

喻文州心下一惊，连忙转头看向门口，透过门下缝隙钻进书房里的光亮被两道阴影截成了三段，显然是有什么人正站在门外偷听。再回头时周泽楷已经消失在黑暗里，喻文州盯着书架旁的阴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表情，带着满脸的笑意和急智的谎言从容地打开了门：“少天？你在这里做什么？” 

徐景熙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清醒过，尽管他差点就在浮沉的梦境中遗忘了时间的概念。

彼时已是夕阳西下，庄重低沉的钟声模模糊糊地叩击在耳旁，天幕中细碎的云丝被斜阳辉映成灿烂的橙黄，飞鸟扑棱着翅膀逆风归巢，远处神殿塔楼顶端的十字架沉默地投下阴影，那片晦涩的灰暗悄无声息地将坐在床上的徐景熙全部笼在了里面。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切都是他才睡去时的样子，只不过床头柜上莫名多出了一个玻璃杯。对此颇感奇怪的徐景熙拿起杯子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薄荷水还带着点余温，只不过泡茶的人放了太多的薄荷叶，使得整杯水都变成了浅绿色。

徐景熙没敢喝，他才在梦境中拒绝了恶魔的蛊惑，鬼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陷阱。思由至此，徐景熙又免不了开始审问自己的内心，他承认自己的信仰已经彻底动摇了，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徐景熙公平的内里是虚假的道义，正义在强权面前被糟蹋蹂躏，而滥杀也可以披上圣洁的外衣。

徐景熙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在现在的神殿做一个“圣职者”，已经再没有什么能够支撑着他继续前行了。

“咦？景熙你醒了吗？”许斌推门而入的时候吓了徐景熙一跳，“对不起，我擅自进来了。”

“不，没关系。”将自己从负面情绪里剥离出来的徐景熙把手里的玻璃杯放了回去，努力着挤出了一个微笑：“你怎么过来了？”

“我轮休，过来看看。”许斌把端着的盘子放到床头柜上，“我只找到了一点甜饼。”

徐景熙摇摇头，拒绝了许斌的好意：“我不饿。”

“嗯，好吧。”许斌拍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水也不想喝吗？”

“你放太多薄荷了。”

“我不太擅长这些。”许斌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徐景熙看着他这样子觉得好笑：“你不用做这些。”

许斌没有回答，他只是抿着嘴角的浅笑，温和地看着徐景熙。许斌察觉到了徐景熙的不安与忧虑，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情绪来自哪里，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有一件事他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与徐景熙说，不过现在，许斌打定主意要告诉他了：“景熙。”

“嗯？”徐景熙下意识地看向他。

“你愿意，接受一名骑士的誓言吗？”

[1]圣职者本该成为人民心灵的支柱：引用自FF14神学院支线任务特奥莫桑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