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江，一个奇怪的哨向趴

· 中长篇，讲故事

· 说好的更新！

方明华现在心很累。

作为莫名遭到医闹人员暴力殴打的无辜医生，他明明早已可以下班回家享受悠闲的带薪假期，却因为一时兴起跟着周泽楷和江波涛瞎凑热闹，从医院监控室一路忙活到负一楼的太平间。

本来得知自己科室里深得大家喜欢的小护士可能是敌方安插在院里的内奸就已经够让方明华心情复杂的了，结果没几分钟就得知了纪颜莫名死在了太平间里的噩耗；火急火燎地赶去太平间，又因为不敢破坏现场，他只能跟院长上上下下地绕着尸体看了几圈，但凭肉眼实在是没法尸检出个所以然；眼瞧着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拔腿刚想走吧，结果那边暂时被他们晾在门外的护工又出事儿了。

方明华站在一旁看着满头大汗的院长指挥着几个医护人员把已经陷入休克状态的护工抬上移动担架送去急救室抢救，又看看拉着警戒带忙着把整个负一楼封锁起来等待警部技术员支援的施文高，然后他一把拦住了正想去帮忙的周泽楷：“你和小江别掺和这边了，出去晒晒太阳祛祛霉好伐？”

也许是因为方明华的语气确实有几分不善，周泽楷很明显地在原地愣了一下，站在他身边的江波涛一边拽拽他的袖口，一边朝方明华点点头算作是告别，转身拉着周泽楷的袖子离开了。

方明华的话虽然听上去有些伤人，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这一天还没结束，医院里就已经接连出了三件大事，造成了一死两伤，而这三件事或直接或间接的都跟他俩有关。说得再难听点，周泽楷和江波涛简直就像瘟神一样，仿佛只要和他们扯上关系，就会惹祸上身。

周泽楷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反手握住了江波涛抓着他袖口的手，一起离开了负一楼。

——但是他们对真相的探寻绝不会因此而停下，只是他们得小心、再小心些，不能让那个暗中窥视着的监视者再对他们身边的任何人造成伤害。

想到这里，周泽楷无意识地握紧了些手，江波涛察觉到他情绪上的波动，于是小力地回握了过去。也许是因为在太平间里待得太久，江波涛的手并不温暖，指尖冰凉地甚至有几分僵硬，但这份凉意还是化开了周泽楷心中刚刚冒头的负面情绪。他偏头看了江波涛一眼，后者却并不看他，只是拢着肩上周泽楷的大衣，专注于脚下的台阶，所以周泽楷也不再看他。

他们从阴冷的地下室慢慢地往上走，执手不语，向光而行。

“回病房吗？”周泽楷站在急救通道旁的楼梯口，半护着江波涛躲开推着移动担架一路小跑的几个医护人员，他这话虽是问江波涛，但周泽楷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果然，江波涛摇摇头，拉着周泽楷穿过了仍旧人头攒动的门诊部大厅，往门诊部东南角的耳鼻喉科候诊室去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等待就医的病人仍旧把候诊室坐得满满当当，周泽楷瞥了一眼，在耳鼻喉科护士站上方的墙角处找到了那个拍下了纪颜最后身影的监控探头。

路过耳鼻喉科的候诊室继续往前走，走廊尽头就是门诊部的采血室。周泽楷在心里默默估算着，从耳鼻喉科的监控探头走到采血室门口的监控探头位置，这段走廊有近三十米的距离，而这一路除了方明华提过的通往地面停车场的岔路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分岔路。

通往采血室的走廊无时不刻都有病人和家属在走动，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一个人，还要悄无声息地将尸体带走，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纪颜只有可能是在那条小岔路里遇了害。

于是周泽楷又牵着江波涛倒回到走廊里的分岔路口，那是一条普通的走廊，一眼就能看见尽头的玻璃门，玻璃门外停着一辆吉普车，看来门外就是地面停车场。走廊两边都是白墙，近地面的地方印着很多脏兮兮的鞋印，稍高的位置贴着两块告示牌，一块写着医务人员通道，而另一块是卫生间的指示牌。

两人沿着走廊往贴着医务人员通道字样的玻璃侧门处走，如果这一路上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那么纪颜就只有可能是在出了门诊大楼之后，在地面停车场遇了害。

这条走廊虽然能一眼望到底，但其实也很长，大概有近二十米，而走廊中的卫生间位置也很明显，就在靠近玻璃门前一两米的地方，因为靠近采血室，所以这个卫生间的位置虽然有些偏僻，但也不是无人使用。

两人很容易就在走廊里走到了头，而这一路过来也确实没有特别的什么发现。

那么接下来就是检查卫生间……周泽楷这么想着，在玻璃侧门前转过了身，正巧有个男人洗完手从那里走出来，他甩手的动作过于豪迈，以至于差点把手上的水珠甩到江波涛身上，周泽楷下意识地就瞪了他一眼。然而这一眼过后，周泽楷突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巧可以看到女厕所的门口——江波涛拉了拉他的衣袖，用眼神询问着。

“……纪颜在里面。”回过神的周泽楷低声地道：“我‘看见’她了。”

穿着护士服的怨魂呆愣愣地站在女厕所里，双眼无神地看着他们。

纪颜的遇害地点在周泽楷“看见”能力的帮助下，被确定在了医院一楼东南角医务人员通道旁的女厕所里。然而仅仅是确定了第一现场，对整个案情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留在现场的痕迹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痕迹鉴定人员仅仅只在女厕所里提取到了一些尚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属于纪颜的头发，至于其他痕迹因为现场太过凌乱，基本失去了勘验的价值。

杀人动机基本可以推测为杀人灭口，但嫌疑人使用的杀人手法、他是如何将纪颜的尸体从这处偏僻的卫生间带离，又是如何避开医院里大量病患、家属、医务人员的双眼将尸体藏匿进太平间，这些问题他们一概不知。

将现场移交给一脸苦大仇深的施文高之后，周泽楷拉着江波涛悄悄地离开了现场。江波涛原本以为周泽楷只是带着他回病房，没想到他将自己拉到一处僻静拐角之后就停了下来：“江，给丁梦蕊打电话。”

江波涛愣了一下，他以为先前周泽楷赶着下楼并没有看见丁梦蕊，现在突然提起免不了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但出于对搭档的绝对信任，江波涛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只是掏出周泽楷的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道：我背不出丁学姐的电话，手机在方医生那。

于是乎，周泽楷只好又硬着头皮去找方明华讨江波涛的手机，后者翻着白眼把手机递给了他，最后两人成功的将已经做完孕检准备回家的丁梦蕊和赵鑫宏堵在了停车场里。

“我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结果真的是你们。”丁梦蕊扶着腰小心地在绿荫边的长椅上坐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赵鑫宏被她打发去了便利店里跑腿，现在这里只有她与周泽楷、江波涛三人。

“小江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哎呀，怎么搞得嘛。”丁梦蕊关心地将右手搭在江波涛的肩上，微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他。江波涛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无奈于自己暂时没法说话，只能腼腆得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

一旁的周泽楷却完全没有与丁梦蕊闲话家常的意思，他果断地支开精神屏障将三人从医院里“隔离”开来，直截了当地要求道：“丁学姐，请让我看一下你的精神向导。”

此话一出，不仅是丁梦蕊，就连江波涛也怔住了。

见丁梦蕊没反应，于是周泽楷又说了一遍：“丁学姐，请让我看一下你的精神向导。”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强硬，显得有那么几分咄咄逼人，江波涛忍不住皱了皱眉，伸手拽了拽周泽楷的衣角。周泽楷完全不为所动，仍旧站在丁梦蕊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周泽楷站得很近，一米八一的身高堵在身前非常有压迫感。

不论是对于哨兵还是向导，要求对方向自己展示精神向导是一种极其不礼貌——甚至称得上是冒犯——的行为。

以至于丁梦蕊也收起了笑意抬头看着周泽楷，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让步，气氛隐隐地带着点火药味。

江波涛在旁边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大概能猜出周泽楷在怀疑什么：他们在太平间外被一只精神向导袭击，纪颜又死在女厕所里，而作为一名女性向导的丁梦蕊就怎么巧地出现在了医院里——尽管她的共感系统在很多年前已经被烧毁，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丁梦蕊是一名异于常人的向导的事实——只是江波涛从来没有想到要去怀疑他的学姐，也许是同为感情细腻的向导，他对于丁梦蕊总有那么一份亲近感在。

但是作为周泽楷的搭档，江波涛也不会去质疑他的判断，他相信自己的哨兵，相信他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就在江波涛左右为难之际，还是丁梦蕊先软了眼角，她低下头，叹了口气：“我先说好，我现在怀着孕，不能维持精神向导存在太久。”

“……抱歉。”周泽楷看着丁梦蕊的小腹，明白自己的要求是有些过分了，但他必须确认这件事情：“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丁梦蕊不再说话，她闭上眼，有一阵浅浅的白光从她的身体上浮现出来，又缓慢地在肩头凝聚成光团，光团最终消散开来，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红眼雪鸽。

“这孩子叫花芽，”丁梦蕊抿着笑意，勾起手指刮搔着雪鸽脖颈处的羽毛，“但我以前的那些同学们喜欢叫它咕咕。”

看见丁梦蕊的精神向导是一只雪鸽而非先前在太平间外攻击他们的矛隼之后，周泽楷的脸色缓和了很多。江波涛看见雪鸽亲昵地蹭着丁梦蕊的手指，模样颇为可爱，忍不住就也想上手挠挠它，可没等他的手碰到雪鸽，它倒是颇为主动地朝着江波涛的手心蹭了过去。

“它喜欢你。”丁梦蕊冲着他笑笑，江波涛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给她一个笑脸，然后丁梦蕊又转向周泽楷：“所以，小周，你能稍微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定要看我的精神向导吗？”

周泽楷对于丁梦蕊的这个要求早有准备，于是他刻意地隐去了部分细节，与她讲了两人在太平间外遭遇矛隼袭击的事情。

“……那你也不应该怀疑我呀。”丁梦蕊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她将精神向导收回了体内，道：“矛隼属于猛禽，你应该怀疑一个哨兵，而不是我这样一个失去了价值的向导。”她顿了顿，又补了半句：“毕竟向导们的精神向导都是人畜无害的草食动物，对吧小江？”

江波涛打了个哈哈，在周泽楷的手机上飞快地打出一行字，将话题岔到了丁梦蕊身上：学姐今天是来做孕检的吗？

“对啊，”说起孩子，丁梦蕊又笑了。她坐在长椅上，小心地抚摸着自己已经有些浑圆的小腹，她笑起来很好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女性之美：“已经快七个月了。”

两人一个说，一个打字地又聊了几句乱七八糟的家常话，那边被丁梦蕊支去便利店买饮料的赵鑫宏也回来了，周泽楷撤去了精神屏障，不动声色地往江波涛身边站了站。

“哎呀，蕊蕊，这边的便利店没有你要的山楂汁，柠檬水你想喝伐？不想喝的话就忍忍，咱们回去买。”赵鑫宏完全无视了周泽楷和江波涛，只是往自己的媳妇身边凑。

“柠檬汁也可以啦。”丁梦蕊从他手里接过柠檬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然后她拉过赵鑫宏，向他介绍着两人：“老公啊，这两位是我原来的学弟，这位是江波涛，这位是周泽楷。”

“啊，你们好。”赵鑫宏转向两人，特别不走心地与他俩握了握手——看来丁梦蕊的收尾工作做得很好，赵鑫宏已经完全不记得月前周泽楷和江波涛曾经救他性命的事情了。

江波涛没法说话，周泽楷不太爱搭理人，赵鑫宏的注意力全在怀有身孕的丁梦蕊身上，而丁梦蕊又忙着应付某个赵姓傻爸爸，就在四人间的气氛越来越尴尬的当口，江波涛手里周泽楷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忙把手机塞回给周泽楷。

是施文高打来的电话：“喂？周哥，那两个想带走江哥的歹徒有线索了！”

只这一句，周泽楷顿时又来了精神，他连忙与施文高约好了在急诊室的小楼梯间里碰头，见了面再详谈。见周泽楷只说了几句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早已看出他俩焦急的丁梦蕊笑笑，道：“那小周你带着小江先去忙吧，我们回家了。”

“嗯，学姐路上小心。”周泽楷点点头，急不可耐地从椅子上一把横抱起了江波涛，拔腿就往门诊部跑。江波涛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勾住周泽楷的脖颈，这才堪堪稳住了重心。越过周泽楷的肩头，江波涛发现丁梦蕊仍旧坐在长椅上看着他俩，于是就朝着丁梦蕊挥了挥手作为道别。

丁梦蕊扶着腰，也朝江波涛摆了摆手，这才在赵鑫宏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蕊蕊啊，你们刚刚聊了什么啊？”赵鑫宏小心地搀着丁梦蕊往自家轿车旁走，“我看你好像很开心啊？”

“一点往事罢了。”丁梦蕊的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浅笑。

一只灰白相间的矛隼站在树梢，它将自己藏在浓密的枝叶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Tbc【。】